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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龙马。”龙崎教练见越前龙马终于打完电话走来，拍了拍他的肩：“南次郎知道了？”
“嗯。”
越前龙马点头，心情略烦躁地走来走去，最后停在自动贩卖机前，想买一瓶PONTA，结果掏了半天才发现口袋里连一枚硬币都没有。
还是龙崎教练替他把硬币投进去，转手将饮料递给他。
“谢谢教练。”
越前龙马接过，却没有打开。
“龙马……”龙崎教练拉着他往一旁的椅子坐下：“……一个晚上了，天海应该醒了，不去看看吗？”
“……我不知道……”越前龙马捧着饮料罐犹豫不决：“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看见我……”
龙崎教练会意，却不赞同：“重要的不是他愿不愿意，而是你愿不愿意。”龙崎教练并不清楚这对兄弟之间有什么隔阂，但很多事到了她这个年纪就会觉得都不算事。
年轻有年轻的好处，踌躇满志又或瞻前顾后，总之尽是一些光听着就会怀念的东西。
越前龙马没出声，过了好久忽然开口：“龙崎教练……如果一个你本来很熟的人突然变得不认识了，或者……或者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大变样了，你会怎么看？”
龙崎教练想了想道：“大概只有两种情况吧。”
“哪两种。”越前龙马追问。
“一种，对方不想让你知道；另一种……”龙崎教练何等眼光，越前龙马一句问话她就猜到了前因后果，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身边人一眼：“另一种，就是你自己没在意。”
越前龙马脸色登时一白，龙崎教练淡淡一笑，坦然直言：“但你不在意，不放在心上，不当一回事，不代表它就不存在，不会发生了，更不能在它出现之后指责它质问它的出现……任何事情的发生，终究有迹可循，只要你足够细心。”
越前龙马埋头仔仔细细把这句话来回在心中琢磨，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去看他！”
龙崎教练点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越前龙马转身欲走，蓦地又回过来欠身毕恭毕敬地道谢：“谢谢教练。”
龙崎教练总算松了口气，知道这家伙应该是想开了，至于最终的那个结能不能解开，那就要看躺着的那位了。
越前龙马仿佛重见天日般，一扫一整个晚上的阴郁，脚步轻快地朝病房走去，谁知才到病房门口，却被从里传来的一声碎响以及一声愤怒的低斥：“我不信”。
越前龙马微愣一秒，立刻开门，结果下一秒，门被人从里拉开，两人打了个照面。
一切对白与动作像被活生生掐死了那样，突然就中断了，连带这声音，画面，以至于空气的流动都缓慢下来。
有生以来第一次，越前龙马被人用一道眼光定在了原地。
他甚至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印象中，冰帝那个嚣张奇怪的部长是一个常常眼角上挑，语带调笑地说着一些乱七八糟话的人，可能出于那所谓的教养与品位，跟这个人相处过的短暂片刻里，越前龙马并没有感受到过少侵略性，迹部景吾似乎也很少攻击他人，至少在比赛意外的场合，越前龙马是这么认为的。
但眼下不同，至少在刚刚那一个瞬间的对视里不同，越前龙马强烈感受到来自于迹部景吾的攻击。
很平淡，却非常尖锐的攻击，那双蓝色的眼睛仿佛化身为一汪深海，看似风平浪静，然静水流深，或许下一刻就会有一个惊涛骇浪朝你劈头盖脸而来。
一瞬间，从头凉到脚，冰冷而沉默的怒火自上而下将越前龙马整个人洗礼了一遍，当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然而再长的沉默也有结束的时候，迹部景吾很快收回了目光，什么也没说，直接越过越前龙马走了出去。
越前龙马一颗心一下子从嗓子眼直直坠到了心底，缓了好久才想起刚刚听到的声音，这才把视线转回到病房内。
一片狼藉。
玻璃碎片散落在房间各个角落，遍地都是，细小的碎片在地上从不同角度将阳光不断折射，刺眼的亮光令人一时间睁不开眼，必须闭眼好几次才能适应。
“这是怎么回事？”越前龙马愕然。
越前天海木讷地摇头，疲惫至极地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把大半张脸埋进枕头里。
该醒醒了越前天海……
刚刚还捂在眼睛上的温暖没想到这么快就消失了，快到像是在做梦一样……他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于是真的笑出了声来，随后悲从中来。
的确是该醒醒了。
因为人都是一样的，只会选择相信自己想去相信的，别人的痛苦绝望又算什么呢。
谁能真正感同身受呢……
越前龙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站在门口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默了会儿突然转身拔足狂奔，朝迹部景吾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迹部景吾只觉自己这辈子大概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过，深秋的晨风一阵阵刮在脸上，像是对他无情的嘲笑与讽刺，原来也有你迹部景吾接受不了的事实。
他几乎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来接受越前天海的“荒唐”，可是当这些“荒唐”真的一字一句被说出来后，迹部景吾不得不承认，自己做的准备竟然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啊……
狂烈的怒火随着时间缓缓消去，冷静下来的迹部景吾停下了脚步，站在空荡荡的医院门口，不禁阵阵悲凉自心底升起。
——你不信吗，部长。
——我不信。
——是不敢信，还是……不想信？
——不敢还是不想，总而言之，我统统不信。
——是么……
越前天海最终也没有再说一个字，没有对他一开始的自信进行嘲笑，也没有对他起初的不自量力出言讽刺，只是用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无声地望着。
一时间，迹部景吾只觉睁眼闭眼全是那一双眼睛，挥之难去，如影随形。
那场无声的沉默对峙以及眼神交流中，他们彼此都了解了一件事——有些事已经超过了信与不信的范围，因为你一旦信了，这所有的一切就都崩溃了。
一阵寒风而过，将数片枯黄的叶子垂落，偶尔有几片悄然擦过迹部景吾的肩头，再随风而去，落至更远处。
“……我怎么信？”
迹部景吾站在寒风中喃喃自问，默默盯着脚边的树叶出神，终于，他忍不住怀疑。
怀疑这片叶子是不是真的……
怀疑这一阵风是不是真的……
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
我怎么信！越前天海！
这个问题几乎将迹部景吾困在原地束手无策。
因为他很清楚，有些事一但信了，一切就毁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不是真的！
原来这个世界上是的的确确存在一种“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去信”的东西。
如果一切真的像越前天海说的那样，那……
那我们的努力算什么？
在关东大赛上和青学的那场较量又算什么？
他不顾一切甚至不惜将手冢国光打成重伤也想要获得的胜利又算什么……
只是为了让越前龙马赢？
所以我们就必须输？
不，我不信……
这太可笑了，越前天海我绝对不信！
“喂，迹部景吾！”
身后传来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饶是迹部景吾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这个越前天海口中的所谓“主角”，全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越前龙马撑着膝盖急喘，深吸了好几口气，直起身来问：“你刚刚跟我哥哥说了什么？”